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榕树 独木成林

榕树 独木成林

榕树

贯穿大半个赞村的河流边种满了不同的乔木,其中有一棵很大的榕树在林叶小时候就已经伫立在此不知道多少个年头,现在依旧耸立在那里,粗粗壮壮的样子,单是树干就应该要有三四个成年大汉环手抱着才抱得到。

榕树伸展开来的枝干长满了绿葱葱的密不透风的叶子,倾泻下来的阳光只能透过树叶间微小的空隙映射下来,在树下的石桌石凳上形成形状大小各异的零碎星点。

林叶一个人坐在榕树下的石桌上观摩眼前的大树寻找作画灵感。放眼看去,大树平缓低矮的枝干上有几个孩子贪玩地攀爬,林叶对这情景感触良多,一时兴起抄起画笔大概描画了树干枝桠的线条,继而下手上跳下窜的孩子们的身影,刚下笔几划就沮丧地放弃了。

果然,自己除了植物以外其他模型都画不好吗。林叶撤下刚才的废纸,重新在新的白纸上细细涂画叶子的形状。

咔嚓的声音,影响了林叶本来就不佳的作画心情。

小白站在林叶身后对着刚拍过照的手机屏幕喃喃自语:“真不搞不懂某些人,明明现在科技昌明,喜欢什么风景的话一按屏幕啥都搞掂了,硬要一笔一划地把每一片树叶画出来,真是麻烦。”

刚描摹几片树叶轮廓的林叶没好气:“这叫艺术,懂不!”

“本大爷本来就是设计专业毕业出来,怎么可能不懂艺术这玩意。树嘛,天下的树画出来还不那个样,一笔过的树丫,大半圈波浪线的树叶,看,这不画完了。”小白探过身子去抢过林叶的笔在纸上画了一幅树木的简笔画涂鸦,得意洋洋地望着林叶。

林叶一把抢回自己的笔,嫌弃地把小白画过的纸揉皱扔在一边,自己就刚才的想法重新下了笔:“这是榕树!”

“谁不知道这是榕树啊,你别忘了我家老白可是开花场的主儿……”

林叶与小白争执之间,刚才还在树上嬉闹的孩子们里头一个孩子突然从一米多的树丫上不小心摔了下来,赖在地上咿呀咿呀地哭着的叫闹阻断了他们俩的谈话。

林叶见状,腾地一下站起来想要过去要看看什么回事的时候,大树对面的屋子里就跑出来一个中年女人闻声赶到孩子面前焦急地询问发生什么事并且拍打着坚硬的水泥地安慰受惊了的孩子,孩子哭啼着向女人撒娇诉苦,看样子这女人应该是孩子的母亲。

林叶便舒了口气,转身要呵斥小白妨碍到她作画却发现小白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溜走了,林叶小声嘀咕着抱怨也只好收拾东西回家去。

林叶走到巷口的时候,几个围在罗大婶家门口矮墩上择菜闲聊的大婶不知道是不是谈得兴起,满面春风地朝林叶打招呼,顺口问了句林叶到哪里画画去了。林叶如实回答说河边的榕树下,张大婶无意地回了句话。

“哦,河边那棵榕树呀,也是,都快拆了,现在不画以后都画不了了……”

“什么快拆了,树下面的石凳吗?”林叶问,暗自思忖那石凳子确是简陋了点,拆掉重建一张好看的也不错。

罗大婶为林叶的反应感到好笑:“好端端的凳子怎么会拆呢,是凳子旁边的那棵榕树。”

“树要拆?为什么要拆?拆来干什么?什么时候的事?谁说要拆的?”林叶激动得连连追问。

几个大婶只觉得林叶的反应莫名其妙,面面相觑地沉默了一秒钟之后,其中一个看起来知情的大婶回答说:“好像是村里的孩子经常贪玩到树上爬来爬去,跌倒地上跌疼了,疼在儿身痛在父母心,那些当爹娘的向村委会反映,于是就决定把那树拆了……”

林叶不明白为什么大婶说得那么轻松:“那也不是那树的错啊,孩子自己贪玩爬树摔的怎么可以把错赖在树身上,那树有几十年历史了对吧,怎么可以因为这点小事儿被拆……”

正如林叶不理解她们的思维一样,大婶们也不理解林叶的思维:“树拆了就拆了呗,孩子没树爬了就会找别的玩意玩耍的……”

附近有把轻佻的声音插嘴。

“不是因为家长投诉,是因为上次我爸的朋友来这里探访我爸的时候偶然遇着那树,一眼就喜欢上了,就说出高价给村委会把那树买下来,过些天把树移到自家别墅里去而已。”小白把手机放进宽大休闲裤的口袋里,笑嘻嘻地出现在大家面前,“哟,大家好,我知道内情哟,有什么问题尽管问我吧。”

大婶们对于小白的突然出现表现得习以为然,其中罗大婶明知故问:“小白,这次又看中哪家的房子了?”

“这样子的,我爸今晚去招呼那买树的朋友了,我一个人懒得做饭所以顺道走来这里吃一顿便饭的。”小白挤眉弄眼,想要讨这班“米饭班主”的欢喜。

小白的谄媚状到惹得大婶们大笑起来,不过笑归笑,大婶们还是很冷静地拿着自家装着择好的菜的篮子朝各自归家:“时间到了,回家做饭。”

被撇下的小白也不懊恼,一个华丽的转身正好遇上往这方向回来的人,于是笑得天真无邪地向对方撒娇:“音~雁~姐~姐~”

罗音雁大姐姐的模样亲切地拍拍乖巧的小白的头,转头对罗大婶说:“妈,我回来了。今晚就让小白在我们家吃饭吧。”然后看见林叶一个人站在那里一副不爽的神情盯着笑得灿烂的小白,于是又问了一句:“林叶子,今晚在我家吃饭吧,人多热……”

林叶无精打采地转身离开:“对不起,我没有胃口……”

小白站在罗音雁旁边看着林叶慢走的背影,吐出一句:“惺惺作态。”

罗音雁转身敲了小白的头一下:“不准这么没有礼貌。”

次日早晨,林叶像昨日一样坐在树下的石桌上开始细致地描摹叶片,心里想着榕树要被移走的事儿怎么也静不下心来,干脆放下笔走到大树前双手搭在一米多高的树丫上作为支撑,提起右脚要跨上去。

谁知刚用力,脚板就一阵抽搐的疼痛,林叶这才反应过来什么回事,下意识地把心里的想法蹦出口来:“抽筋——”

反正抽着也是抽着,林叶疼得龇牙咧嘴了一会儿也习惯了,干脆整个身体垮在树丫上一动不动,不久这副几乎静止了的身体也就没有感觉了。

因为时值工作日的早上,村里大多数大人都外出上班小孩都外出上学,这条下班放学时间就热闹起来的河边大路并没有什么行人路过,林叶整个身体挂在树上倒也没有什么羞耻的顾虑,倒减少了她关于事情的胡思乱想。

横跨大树枝干的身体一动不动地挂着,林叶开始回忆起小时候在赞村的事情。

虽然像几乎每个在赞村长大的孩子都会游泳一样,这大树在当时是差不多每个赞村长大的孩子都爬过的树,但是林叶从来没有爬过这树,因为在那时候的林叶看来,这树最矮的树丫也比林叶高出半个头左右,林叶不敢爬,也怕爬上去之后会摔倒地上或者落在河里去,林叶不会游泳,并且小时候开始就怕疼。所以每次玩伴都兴高采烈地在树上嬉闹的时候,林叶都会乖乖地蹲在树下。大树结果子的时候树上的玩伴也会丢下几颗紫红色的果子下来让林叶有机会品尝,那果子酸酸甜甜的,说不上好吃但是也算解馋。

想到这里,林叶开始想念果子的味道,抬起垂了好一段时间的头去看,茂密的枝叶遮挡了紫红色的踪影。

经过此地的小白突然发现树上垂挂的人吓了一惊:“呜哇,腊鸭!”

但是夸张的大惊小怪并没有引来对方任何明显的反应,小白暗自生奇,于是小心翼翼地走过去探个究竟。

听见小白无法遮掩的拖鞋声走近,保持着垂挂状态的林叶开口:“这树……一定要搬吗……”

小白就那么地站着,看不见垂着头面向粗糙树干的林叶的表情。虽然不明所以,但小白还是如实回答:“嗯。”

“你家是开花场的,这么大的树不能买下来当镇店之宝吗……”

“我家没那个闲钱。”

“这树在这里已经很多年了。”

小白不说话。

“我很小的时候它就已经在这里很多年了,听我爷爷说,在他很小的时候它就已经在这里很多年了,它的根已经深深地扎在这里了的呀……”

“没事,我爸朋友那边有很好的机器,可以毫发未损地将整棵树连根拔起……”

林叶突然双手撑着树干用力从卡着的树丫上跳了下来,笔直着身子抬起头对着面前一副不紧不慢神态的小白对峙:“这树陪伴了赞村多少代的人,有着多少人关于它美好的回忆,承载着多少人的过去,这些根能毫发未损地拔起来吗,你们这些不是在赞村土生土长的外来人凭什么用这种方式来夺取我们拥有这棵树的权利!”

林叶的最后一句话让小白莫名的生气。小白训斥的语气回敬林叶:“你知道这里多少个土生土长的赞村人因为这棵树卖出的价格能买好几棵,不,好几十棵别的树加上河边防护建设费用而开心得念叨着这树赶紧搬赶紧拿钱赶紧建设赞村吗。你在跟我谈回忆,谈过去,那我问你,你的过去值多少钱!”

最后一句话问得林叶无法反驳。林叶握紧拳头倔强地站着,却始终瞪着有点湿润的双眼而憋不出一句话来。沉默的对峙僵持了一段时间,以林叶一个转身拿走石桌上的画稿回家告终。

林叶没有放弃把大树叶子的细致描摹。

大树搬走前的一段时间,很热闹。

孩子们在树上玩着各种追逐攀比的游戏而笑得畅快,站在一边的大人们看管得无聊,也在有的没的地闲聊,聊到什么话题的时候还会大笑一番。

也有人围观林叶作画。

“姐姐你在画什么呀?”

“榕树叶。”

“为什么画树叶不画整棵树呀?”

“不为什么。”林叶回答很冷淡,目光全灌注在画笔与画纸上。

于是这帮小屁孩躲在石桌下的一角以林叶应该能听见但是以为林叶应该没听见的小音量讨论。

“姐姐是不是不会画画的呀?”

“对呀对呀,都看不出在画什么呢。”

“但是姐姐看起来很像电视上播的大画家的样子哦。”

自从上次的对峙,林叶一直无视出现在自己身边的小白,虽然每次听见刺耳的拖鞋声都不禁心生厌恶。小白也知趣,双手插裤袋就站在身后静静地看林叶奇异思维的画。

尽管如此,还是搞不懂为什么要这么细致繁琐地一笔一笔地作画。作为艺术生出来的话不拍照他可以理解,但是为什么要做到这种地步。小白想起前些天林叶的表情,心想着自己是不是话说得太过了。

因为树根无法预料该有多大,所以为了周全起见,村委会提早把树下的石凳石桌和所在的水泥地砸碎,顿时烟尘四起。

河边的路有点窄,榕树买家带来的车开不进来,只能停在老白花场外的马路上。机器挖掘出大树全部的根后吊起到一旁待命的大卡板推车上人力推到老白花场外的车前再用机器吊起。

树要搬走的时候,赞村的很多人都特地出来围观了,毕竟是人生难得一见的大场面。

这个时候,围观的人才发现,原来一直立在那里沉默的树,竟然有这么大。

“据说迟点会整条河的岸边会建栏杆呢,这样子就不怕孩子掉进河里去了。”

“也不怕孩子爬树掉下来摔疼了。”

“好像还会种上龙眼树荔枝树什么的,以后有免费天然的水果吃了……”

大人们开始讨论起这片地方的将来来,这时不知道为什么有几个孩子无缘无故地哭闹起来,大人们忙着去安慰,刚才机器轰隆声过后的寂静瞬间热闹起来。

人群里的小白顺着哭闹的声音去看,环顾了一下,发现林叶一直没在。

没有了大树的河安待飞扬的灰尘沉寂的时候顿时呈现了空荡荡的姿态,人站在屋子外能清晰看十几米的河的对面空旷的菜田。而大树本身存在的地方,则是一个又深又宽又大的坑。人群逐渐散去,夕阳将支离破碎的红土显得更红,而大树被搬走时撒落下来的果子则把土地染成深深的紫红色,斑斑驳驳。

站在房子外没走的小白看见林叶姗姗来迟地走到坑里背着小白蹲下,像是在鼓捣什么东西后站了起来,转身往回走的时候看见了一直没有做声的小白。

林叶望着被无视了几天的小白,表情和语气都很平静:“之前你问我的过去值多少钱,在很多人心目中,他们的过去不值一文,但是在我心目中,我的过去就是我人生的全部。因为,我是一个没有将来的人。”

小白站在原地,被林叶的平静惊得空气也不敢大口呼吸。那天的话果然是伤到她了吧,可是要我这么一个大男人怎么说得出对不起这样的字眼来啊。小白迟缓地转头去看林叶消失的转角,上前想看看林叶究竟刚才在坑里摆弄了些什么。

红土中颜色分明的黑白。

小白蹲下去伸手拂了拂红色的沙土,是一张画好的画纸。

小白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她这些天坚持着一笔一划的描摹榕树的树叶。

画里,层层叠叠茂密繁盛的榕树叶里头隐约透着一个清秀的脸庞流着两行清泪的间隙。右下角是一如既往的四个字题字。

独木成林。

之前空荡荡的那片土地开始动工重新修建。小白拖着发出踏踏踏声响的拖鞋习惯性地去凑热闹,发现林叶居然也在,而且正在和施工的大叔交谈。

“是吗,这些花坛会种上龙眼荔枝什么的吗,好棒,也就是说过些年就能吃上免费天然的水果吗,啊啊,好期待哦,叔叔你们要加油啊!”

为将来兴奋着的林叶不小心看见朝这边走过来的小白,马上变回一副臭脸不爽地盯着小白。直到小白从钱包里掏出几张人民币出来后眼睛不受控制地发光和喉咙不受控制地做吞咽动作,林叶才把使劲把头转向另一边,双手交叉抱在胸前,装作毫不在乎地以表清白:“不就几张毛爷爷,嚣张什么!”

“这钱,你的。”小白实在不了解这女人的思维。

“我的?”林叶不禁大喜,但又马上用质疑的目光盯着小白,“我的钱怎么可能在你手上?”

小白道出原委。那张“独木成林”小白看着不错,就擅自拿回家扫描在电脑上找了一本画画相关的杂志投稿了,想不到居然真有脑残编辑要了她那诡异的画,寄来了稿费和样本,于是小白就把这些东西如数归还给原作者了。当然,编辑把那画当做了“环保绿色”的主题来刊登这事儿小白没说出来。

“原稿在我那儿,你想要回去就找我要。”小白没好气地看着林叶双眼发光地数钱。

“哦,还有,我爸的朋友说榕树移植过去后没有什么不适应的地方,不用担心了。”

独木成林。

据说因为每棵榕树都能长得像树林一样茂密繁盛,因此有了独木成林的说法。

有多少人知道这种说法呢?

那榕树,可是我童年记忆中无可代替的大片森林呀。

请将来也独木成林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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